谈到太平天国最难评价之人物,恐怕非忠王李秀成莫属。
作为太平天国后期的头号战将,李秀成多次挫败清军和前来支援的洋枪队,为天国立下了巨大的战功。
但太平天国灭亡后,议者却往往将李秀成视为向清军屈膝投降的小人。
而他之所以被认为叛变,是因为其被俘后,写了一份自供状。
在1963年《历史研究》中,戚本禹曾评价:“忠王不忠”。 因此他还做出如下裁决:李秀成是一个“投降变节”的叛徒。 那么李秀成真如戚本禹所说,是一个贪生怕死的叛臣吗?而这就要从李秀成的自供状说起了。
同治三年(1864)六月十六日正午,湘军轰塌天京的城墙,太平天国最后的堡垒终于被攻克。 在混乱中,李秀成率领 1000 多人,穿上清军衣装,护着幼天王,从清军攻入的城墙豁口冲出。 因清军精锐大半在城内,驻扎在城外的官军也已疲惫不堪,没能挡住。
之后,李秀成将自己的战马让给了幼天王。
由于其换乘的马,实在不太得力,因此暂时躲避于天京郊外方山丁村的农民家。
当他被农民陶大来认出,并报告官军。
六月二十日,李秀成被俘押送到曾国荃部肖孚泗营。
不久后,李秀成被押到曾国荃面前。 原本,曾国荃并不想留他性命,于是他命人准备利刃和铁椎,欲直接活剐李秀成。 之后,曾国荃“叱勇割其臂股,皆流血,忠酋(李秀成)殊不动”。 在敌人残忍的刑罚下,李秀成仍能面不改色,不愧为天国之英豪。
在幕僚的劝阻下,李秀成被曾国荃押入一个大囚车,并运往曾国藩处。 在曾国藩的授意下,李秀成不顾伤臂的剧痛,奋笔疾书,写下了著名的《李秀成供状》。
在九天时间里,李秀成写出了长达七十四页(双面书写)三万六千一百余字的供词。
写作完成后,曾国藩藩将“其别字改之,其谀颂楚军者删之,闲言重复者删之,……言招降事宜有十要,言洪逆败亡有十误,亦均删之”。
最终,李秀成供状只剩两万多字。
写完供状后,李秀成被押送到刑场,凌迟而死,死时仍神态自若。
针对曾国藩到底删除了多少字,学界一直有争议,有说四五万字,有说六七万字的,不一而足。 同时,围绕曾国藩删除李秀成的供状的原因,学者们也多有讨论。 有人认为,李秀成在供状里透露了天京圣库窖藏财宝的数量。 而这些财宝,实际早就被湘军众兵将瓜分一空。 在给朝廷的奏折中,曾国藩表示天京城内并无财宝。 若让李秀成完整版供状流传于朝廷,曾国藩恐怕吃不了兜着走。
另外,有人认为李秀成很可能效仿“姜维说钟会”故事,试图策反曾国藩,劝他趁机自立,带兵恢复汉家江山。
到了1962年7月,在台湾的曾国藩曾孙——曾约农突然抛出重磅史料,他将曾家珍藏已久的《李供》原件借出给了台湾世界书局。
其 “版框、尺寸、字迹、大小及墨色浓淡,悉仍原式,每页曾国藩之亲笔批语,删改字句及标点符号,均一一如原样原色,全书为有面有背的双面,共七十四页,题曰《李秀成亲供手迹》。
而这一份,无疑就是李秀成亲自撰写的供状真迹。
而大陆的戚本禹,很显然是看不到的。
比较官方《李供》和家藏《李供》,学者们发现曾国藩删除了大量关于湘军、淮军丑迹的内容。 如删去《李供》中“攻克苏州等县”文字之下“非算李鸿章本事,实得洋鬼之助”二语,有意顾全门生李鸿章之体面,维护其功名。
除此之外,曾国藩还篡改了如洪秀全之死、天京军情等内容。 毕竟在曾国藩的上书中,洪秀全乃是畏罪服毒自杀。
不仅如此,曾国藩还删除了对太平天国有利的供词,披露一些不为人知的内幕。
原来在第二次鸦片战争前,英法殖民者曾联系洪秀全,想与他平分中国,但却被洪秀全严词拒绝。
在供词末尾,李秀成还声称,自己要购买大量军械,抵挡英法等殖民国家的入侵。
而与坚决抵抗外侮的太平军不同,清廷对外敌屈膝投降、割地赔款。 不平等条约的墨迹未干,曾国藩门生李鸿章又和洋人联合,将炮口对准自己的同胞。 清军和太平军谁更卑劣无耻,实在一览无余。
值得一提的是,家藏版《李供》还洗清了李秀成所谓“背叛”的污蔑之词。 在官方稿件中,李秀成称:“我愿将部下两岸陆续收全投降”,及“若我有此本事,降收我之部众”两语。 而《李迹》中只有“我愿将部下两岸陆续收全 ”,并无“投降”二字。
在真迹中,李秀成只是想让曾国藩放太平军余部归农为民。
毕竟天国已灭,再做多余的抵抗实在无益。
如果忠王这招见效,就可以拯救无数老兄弟的性命。
与此同时,李秀成并未向曾国藩乞活,在真迹中,忠王表示:
“死而足愿,欢乐归阴”。
很显然,忠王已经下定了壮烈殉国的决心。 李秀成之所以和曾国藩虚与委蛇,除了保全部下性命以外,也是为了给太平天国留下一些宝贵历史资料,使之传扬后世。
然而在曾版《李供》,到74 页后出现缺页。 学者们推测,应是被曾国藩撕掉了。 至于李秀成到底写了什么,已然成为历史之谜。
在太平天国诸将中,除了石达开,笔者最佩服之人莫过于李秀成。
太平天国战争期间,太平军和清军都曾犯下无数暴行,视百姓生命如草芥。
但唯独只有李秀成懂得珍爱百姓,善待百姓。
在钱仲联先生所编的《清诗纪事》中,曾收录有多首有关李秀成的歌谣,如:
哥哥去砌报恩碑,妹妹在家做针线;报恩报的忠王恩,针线缝的太平衣。
麻雀麻雀好自由,飞东飞西不发愁;你到天京托件事,看看忠王瘦不瘦。
由此可见,李秀成在民间的声望是极好的,民众对他的推戴是发自内心的。 李秀成被杀后,乡民为替李秀成报仇,将肖孚泗亲兵王三清捉去,“杀而投诸水中”。
除了爱民之心,李秀成还拥有天才般的军事才能,曾打得曾左李狼突豕窜,狼狈不堪。 曾国藩都差点死在他手上。 若无洋枪队,李秀成根本不可能败给清军,到时鹿死谁手还未可知。 可惜的是,李秀成未得其时,更未得其主。 洪秀全,实在配不上拥有李秀成这样优秀的战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