龙文章,他不姓龙,是逃日本的时候捡了军官的名字,他就是一个骗子,他什么都没有,衣服是偷的,军衔是偷的,连名字都是偷的,身上唯一不是偷来的东西就是爹妈给的骨肉!可是他对战争有着独特的敏锐嗅觉,明白有战争就有牺牲的道理。 却又不能真正面对因自己的命令而失去的生命。 他与炮灰团的人接触后开始转变自己的初衷,把全部的战争热情转变为让这些炮灰活下去
龙文章几乎是从天而降。 这一切都从裤衩开始,他被只有一条裤衩的“人渣”们打了一枪,然后大喊“我是你们的团长”。 谁都知道这是个谎言,他们的团长是那个挥着小鞭子留着小胡子的虞啸卿。 但是,龙文章说,他死了,跟我走,我带你们回家。 溃兵们与故乡唯一的关系就只有这条裤衩了——一条中国军队的裤衩。 龙文章没有被打死,他要这些面目不清的人把身上花花绿绿的缅甸布扒下来,穿着中国的裤衩回家。 他说不要扒日本人的衣服穿,因为如果战死异乡,收尸者会根据死者的着装把他们掩埋在一起,“和自己的同胞埋在一起,就算是回家了”。 死了也不能被当做日本人。 埋在敌军堆里,灵魂也回不了家。
龙文章的横空出世,让人们想起美国自由女神像下面的那段文字:“你那些疲乏的和贫困的挤在一起渴望自由呼吸的大众,你那熙熙攘攘的岸上被遗弃的可怜的人群,你那无家可归饱经风波的人们,一齐送给我,我站在金门口,高举自由的灯火!”他就像大海上的一块木板,让快要淹死的兵渣滓们重拾生存的希望。 尽管他的亮相远不如虞啸卿那么光彩照人,他也没有壮怀激烈,但他说,“如果你全身上下只剩下一条裤衩,也要用这条裤衩来杀死小日本”。
龙文章重复着拿破仑的话,让驴和识字的人走在队伍中间,于是他的队伍不断壮大。 他用自己的坚持与精力做这支溃兵收容队的“腿”,用“回家”的愿望做动力,“回家不积极,脑子有问题”,“拉上走不动的,赶上臭不要脸先走的”。
他也把自己脱光,只剩一条裤衩,跳进沥青桶,高喊着“岂曰无衣,与子同袍”,召唤着每个人战友之情。 他念念有词地喊着:“东北东南死了的弟兄,战死中原的弟兄,死在江浙的弟兄,湖南湖北埋在焦土下的弟兄,死在缅甸的弟兄,人间不葬天来葬。 ”字字诛心。
最让龙文章受刺激的应该就是书虫了,那个时刻念叨少年中国的,至死还不会系鞋带的学生。 除了用猪肉炖粉条挖墙脚,用丝袜香皂换军需外,他的心里是否也应该有个少年中国?每个人是不是该有个强大的信念?
所以,龙文章的痛苦要甚于虞啸卿。 虞啸卿想的是胜利,龙文章想的是救赎。 这种救赎不仅是保存炮灰们的命,他要的是一个个有信念的人,而不是行尸走肉。 这也包括他自己。
所以,虞啸卿说,所有的军人都该死。 龙文章说,我不敢说我是军人,我没脸说我是军人,但我们只想挣扎着活出一个人形!
“岂曰无衣,与子同袍”!